我在念大學時,住在高雄市的孝順街,當時宿舍的前面有一棵菩提樹,夏天時它為我遮蔽熾熱的南國艷陽,冬天時它為我遮蔽寒風。它陪我度過了快樂的「陽光季節」(英文歌),也陪我度過了令人煩惱的「雨天和星期一」(木匠兄妹合唱團的歌)。
在這期間,「我們笑過,我們哭過」(電影「翠堤春曉」),而且「一路經行處,莓苔見屐痕」(劉長卿)。可惜的是煩惱似乎總是多到「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李清照),因此我們想盡辦法要消除它。
面對逆境時,心理學用「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憂鬱、接受」來應付,聖嚴法師用四它(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
放下它)來應付,蘇軾用「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來應付,菜根譚用「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空」來應付,米蘭·昆德拉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來應付,五月天用「為何我的臉上還有笑容,最深的痛也只能沉默」來應付,電影「香草天空」用「沒有苦的甜味是不會甜的」來應付,柳永用「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來應付,僧志南用「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來應付,藝術家用創作來應付(廚川白村:「藝術是苦悶的象徵」),神秀用「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來應付。
但是煩惱的特色是「剪不斷、理還亂」(李煜)和「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李清照)。聰明的禪宗六祖惠能用「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與「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來應付,因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金剛經)。
有一次一個學僧舉臥輪禪師的偈:「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惠能聽見了便說:「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繫縛」,並作了一偈:「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孝順街的菩提樹用「沈默之聲」(電影「畢業生」的歌)默默地印證了惠能應付煩惱的智慧:「煩惱即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