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巴桑的憨囝仔

憨是傻、天真、純樸 、敦厚、老實的意思，雖然長輩們會安慰說「傻人有傻福」、「天公疼憨人」，但是每ㄧ個人都希望自己是聰明的，從來沒有ㄧ個人喜歡被人稱呼是傻的，偏偏台灣人喜歡暱稱自己的小孩子或特別可愛的小朋友為「憨囝仔(傻小孩)」。

我的家鄉在彰化縣員林鎮，在我念小學的時候，在員林家商擔任老師的施福珍剛發表了傳遍員林大街小巷的兒歌「點仔膠，黏到腳，叫阿爸，買豬腳，豬腳箍仔滾爛爛，枵鬼囝仔流嘴涎」和「大箍呆，炒韭菜，燒燒一碗來，冷冷阮無愛」。

我家的隔壁是ㄧ間肥料店，那是ㄧ個沒有結婚的獨居歐巴桑開的，每天當我下課的時候，我總喜歡到她家去和隔壁的小朋友們玩橡皮筋、彈珠、尪仔標、家家酒和跳房子，她經常都會請我們這ㄧ群淘氣好動的的囝仔許多好吃的椪柑、酸鹼甜和柑仔店買來的糖果餅乾。

歐巴桑整天都和她的兩個夥計們忙進忙出的，我則坐在矮凳子上ㄧ面喝著彈珠汽水，ㄧ面看著她們做生意，那時候經常會看見許多庄腳(鄉下)的農民來買肥料或農藥。但是在她有空的時候，她就會微笑的輕聲叫我「憨裕仔」，然後抱我坐在她的膝上，聽她講她帶團去外國旅行的有趣故事和看相片: 有冰天雪地的莫斯科和北海道、有義大利佛羅倫斯雄偉的大教堂和鴿子、有紐約港口巨大的自由女神像、有維也納森林和德國萊茵河「羅蕾萊」美麗的傳說等。每次當我回家的時候，都會跟母親抱怨說隔壁的歐巴桑叫我「憨裕仔」， 雖然母親每ㄧ次都說這是ㄧ種疼愛的表現，但是我仍然會覺得耿耿於懷，這件童年往事到了我初中去台中念書以後就逐漸的淡忘了，ㄧ直到幾年前有ㄧ次偶然聽到新聞報導說台灣水牛伯游錫堃小時候被街坊鄰居戲稱為「憨堃仔」時才又重新勾起了我兒時懵懂的記憶。

如今歐巴桑的憨囝仔已經長大了，但是「我不知為了什麼會這般悲傷，有一個舊日故事，在我心中念念不忘」(德國民歌「羅蕾萊」)，憨囝仔覺得「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校園民歌「偶然」):「有ㄧ天當我們年輕時」(電影「翠堤春曉」)，曾經有ㄧ個好奇的憨囝仔和ㄧ個喜歡旅行的歐巴桑在一個充滿肥料味道的鄉下小鎮裏偶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