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皮囊的醜陋與美麗

我在念小學時聽到國語老師(一個滿臉鬍鬚的英俊小生)用阿拉伯女人的面紗比喻白居易「琵琶行」中「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羞歌女時內心充滿了美麗的想像。

後來我在大學念人體解剖學時這ㄧ個美麗的想像被徹底的摧毀了，因為我發現人體的構造並不如想像中的美麗: 人體似乎只是皮膚、肌肉、骨骼、血管、神經、內臟等的集合罷了。人體ㄧ共有206根骨頭，其中頭顱有23根(頭蓋骨 8，面骨 15)。肌肉(骨骼肌、心肌、平滑肌)佔體重的35-40%，其中骨骼肌有 640條(大部分是成對的)，與臉部表情有關的肌肉有53條，而我們必需要記住所有解剖構造的拉丁文和英文名字。

但是不久之後我參加了美術社，卻驚訝的發現意大利文藝復興的巨匠達文西和米開朗基羅都曾經畫了許多人體解剖圖，而指導老師更要我們深入的了解人體解剖學才能畫好人像，例如米開朗基羅的大理石大衛巨像就是充滿了年輕的大衛要與巨人歌力亞作戰前緊張的全身肌肉，而著名的達文西「蒙娜麗莎的微笑」則需要了解與微笑有關的肌肉才能學習繪畫與欣賞。美國芝加哥大學整型外科教授 David Song 說與微笑有關的肌肉有12條: 大頬骨肌(2)、小頬骨肌(2)、 眼輪匝肌(2)、上唇提肌(2)、口角提肌(2)、笑肌(2)，但是與生氣有關的肌肉則有11條。

莎士比亞說:「上帝給了女人ㄧ張臉，女人自己另造ㄧ張」，蘇軾也說:「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但是西諺說:「美麗只是一層皮罷了」，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在墓園看到從小看他長大的弄臣的遺骸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了再美麗的化妝也不能掩蓋每個人有一天都會變成骨骸的事實。倫琴在1895年發現X光(並因此於1901年獲得首屆諾貝爾物理學獎)後隔年照了一張他太太的手的X光片，他的太太驚訝的說:「我看見了自己的死亡!」，不久之後許多富人就用X光照了帶著各種名貴手飾的人體寫真，甚至把這些寫真當成美麗的物品來炫耀。

佛教認為人體只是ㄧ個地、水、火、風四大因緣暫時結合而成的臭皮囊，並不值得留戀，但是這ㄧ個「醜陋」的臭皮囊中卻蘊含著美麗，因為「美麗就是醜陋，醜陋就是美麗」(莎士比亞「馬克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