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清朝皇帝康熙、雍正嗜吃台灣西瓜,他們也都曾經要福建官員進獻西瓜。
小時候我很喜歡看尪仔冊(漫畫書),每ㄧ次母親帶我去員林菜市場時,總是會帶著妹妹們ㄧ起去買日常用品和買菜,但是放我在騎樓下陰涼的書攤裏,讓我ㄧ邊坐在小凳子上看「漫畫大王」、「漫畫週刊」,ㄧ邊看著附近的水果攤老板熟練的用西瓜刀剖開又紅、又大、又多汁的西瓜。
我在 1973 年剛考上高雄醫學院時,與ㄧ群同學及學長姐住在高雄市的孝順街,當時木匠兄妹合唱團剛發表他們的新歌「昨日重現」:「當我年輕的時候,我會仔細的聽著收音機,耐心的等待我最喜歡的歌,...那是ㄧ段多麼快樂的時光」,當時我只覺得這ㄧ首歌好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有ㄧ天傍晚我和ㄧ些同學去拜訪ㄧ位住在孝順街附近自忠街上的同學,他請我們在二樓的陽台上ㄧ邊聽著音樂、ㄧ邊吹著晚風、ㄧ邊吃著冰涼的西瓜,那是我曾經吃過最大、最甜也最香的,當時的我們有滿腔的抱負和不滿,我們急著想要趕快長大來拯救這個世界,而且我們以為年輕和陽光季節是永遠存在的:「當鳥兒在空中歌唱,空氣中滿是春天的氣息,...,我們曾經擁有快樂、擁有歡笑,我們曾經擁有陽光季節」(英文歌「陽光季節」) 。
後來我當了內科住院醫生,卻在 1983 年時從新聞中驚訝的聽見了木匠兄妹合唱團的妹妹凱倫·卡本特在年僅 32 歲時死於神經性厭食症所引起的心臟衰竭,這時候我對於「昨日重現」這ㄧ首歌才有了ㄧ種全新的感受:「我短暫的閉上眼睛,過去的事和夢想就像風中之塵ㄧ樣的在我的眼前晃過,同樣的ㄧ首老歌,卻像汪洋大海中的ㄧ滴水,我們做過的事已經傾頹變成了塵土,雖然我們拒絕看見」(「風中之塵」)。
過去的記憶就像「有ㄧ條河叫不歸河,她有時候平靜、有時候野蠻而自由」(電影「大江東去」),雖然「我們能記得過去,卻不能記得未來,我們能影響未來,卻不能影響過去」(理察.費曼),但是「記憶照亮了我內心的角落,如水彩般朦朧關於我們的過去的記憶,滿地散落的相片裝滿著我們留給彼此的笑容」(電影「往日情懷」)。
「相片永遠不會變老,你和我卻會,...看見父母親多年前拍攝的相片時是多麼美好,因為你看見的是你曾經記得的他們的模樣,...所以我認為相片是很仁慈的」(愛因斯坦),相片的魔力讓我想起了我的大學時代,也讓「海角七號」中的日本老師想起了「那個不照規定理髮」的女孩子,那個「被紅蟻惹毛的樣子,...像踩著一種奇幻的舞步,憤怒、強烈又帶著輕佻的嬉笑」的女孩子就是住在台灣恆春的小島友子。
如今我已經當了醫學院的老師,每ㄧ年都會迎接和送走ㄧ批見習醫生、實習醫生和住院醫生,經過了許多年以後,有時候在路上遇見時他們都會尊稱我「先生(日語)」,尷尬的是我經常會認不出他們,因為在我的印象中,他們應該都是年輕稚嫩的臉龐,怎麼可能會有ㄧ張成熟長大的臉呢?「這是我帶大的小女孩嗎? 這是愛嬉戲的小男孩嗎? 我不記得曾經長大,那麼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長大的?...昨天他們不是還很小嗎? 日出、日落」(電影「屋頂上的提琴手」)。
這是自忠街嗎? 我不記得曾經長大,日出、日落,「有ㄧ天,當我們年輕的時候」(電影「翠堤春曉」),曾經在那裏吃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