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吃飯的時間,母親如果沒空就會叫我在店口顧店,當病人上門的時候,我就先請病人坐下,然後三步併作兩步興奮的跑到灶腳(廚房)跟正在吃飯的父親報告説:「人客來了!」,這時候父親就會趕緊把嘴巴擦乾抹淨,然後起身到店口去。
當時我很喜歡看父親在藥局幫各式各樣來來去去庄腳(鄉下)的病人抓藥或擦藥,病人來的時候都會很有禮貌的稱呼他「顧先生」(「先生」在當時有「醫生」的意思),回去的時候則會滿心感激的向父親一再鞠躬説「麻煩你了!謝謝!」。
當父親好不容易忙完有空坐下來的時候,我就會找機會坐在他的膝上,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裏,一方面聽他講他年輕時念台中一中以及念日本仙台東北藥科大學時不可思議的故事,一方面好奇的用手把玩他黝黑的鬍鬚,雖然用臉去碰觸時會有刺刺的感覺,但是卻覺得很好玩。
自從我到高雄市念大學以後,我回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我覺得已經長大了,不好意思像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回家, 一方面我也覺得父母親應該不會希望我經常回家吧(當時我以為回家代表不成熟)。
有一次我總算回家了,看見父親還是在幫病人抓藥,母親還是在裏裏外外忙進忙出的,但是我不小心看見他們的眼睛裏面閃爍著高興的淚光,我不禁悲從中來,那時候我才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父母親對我的關心和疼愛:他們的愛不是用嘴巴説的,而是內心滿溢的自然流露。
當父親忙完坐下來吃飯的時候,母親也哼著歌愉快的忙著準備我最喜歡吃的菜和熬煮雞湯,這時候我才突然發現父親在我的記憶中黝黑的鬍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斑白了。
現在輪到我的女兒問我怎麼有白鬍鬚了,我不禁又想起了父親的黑鬍鬚和白鬍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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