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9日 星期日

紅眠床

我的祖父長得很高大,人稱「蕃薯仙」,他是一個風水師,也學過一些中醫,我的父親中學念的是日本時代的台中一中;我的外公是一個醫生,時常會坐著轎子去往診,母親是顧家的第二個媳婦。

台灣早期嫁娶的時候都喜歡購買紅眠床(朱漆床)討個吉利,其中雕刻裝飾著各種吉祥圖案,更是長者對於新婚夫婦的期待與祝福,但是隨著台灣的逐漸西化,紅眠床也漸漸的被新穎的彈簧床取代了。

在我小的時候,員林家裏有一頂紅眠床,那是母親的一個嫁妝,上面有一幅對聯:「篁風類長笛,秋水當鳴琴」,現在我才知道其實那是源自於中國蘇州拙政園「滄浪亭」的對聯:「風篁類長笛,流水當鳴琴」。

我在小學六年級快要畢業時,有一天晚上在紅眠床睡覺時聽到父母親在吵架,原來他們是為了我要考初中而吵架,父親要我去台中市考初中(他希望我能考上他的母校:台中一中),但是母親卻希望我能留在員林鎮。後來我還是去台中市考初中,在考試的前一天晚上,父親用扇子扇了一整晚讓我能好好睡覺(當時並沒有電扇或冷氣),到了考試當天父親教我深呼吸幾次放鬆心情,然後告訴我只要拿出平常的實力就好了,結果我考上了衛道中學。

小時候乳牙經常會掉落,這時候母親就會叫我站好,嘴巴恭敬的念著:「雙腳站齊齊,嘴齒發乎齊」,然後小心的把下面的牙齒丟到紅眠床上面,把上面的牙齒丟到紅眠床下面。

那是一頂小小的紅眠床,我對它的印象是冬暖夏涼,但是到現在我還是不能了解為什麼當時我們全家(兩個大人加六個小孩子)竟然都能擠的進去。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搖嬰仔歌):紅眠床裏有我兒時的記憶,有父母的聲音和味道,有兄弟姐妹的愛恨情愁,有我「轉大人」的「成長痛」。

紅眠床裏的嬰仔已經長大了,但是他卻找不到搖他、唱歌給他聽的父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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