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6日 星期三

微塵與世界


心經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事實上物理學發現如果把一個人身體內所有的質子、中子、電子擠壓在一起(亦即不留下任何空間),那麼這個人只剩下不到針尖的大小,難怪「針尖上可以站很多天使」、「魔鬼藏在細節裏」,難怪孫悟空的筋斗雲無法逃離如來佛的手掌。

所有的物質都是由原子形成,而原子中的99.9999999999999%是空的。例如電子與質子的距離是5.3*10e-11 公尺,因此如果質子像棒球一樣大,那麼電子與質子的距離就是19公里。

佛教中芥子是很小的,須彌山是很大的。唐朝江州刺史李渤問歸宗智常禪師:「芥子納須彌是真的嗎?」禪師反問:「你真的讀萬卷書嗎?」 李答:「真的!」 禪師説:「那麼萬卷書要如何藏在你的胸中?」

佛教中最小的是微塵,最大的是三千大千世界,李商隱的詩:「世界微塵裏,吾寧愛與憎」,佛經説:「三千大千世界,全在微塵中」。大可以藏小,小也可以藏大:蘇斯博士的「荷頓奇遇記」説一隻名叫荷頓的大象把住有一城鎮人的微塵停留在象鼻捲住的苜蓿花上,在那個微塵的世界裏發生了許多故事。

迪士尼的歌:「這畢竟是一個小小世界」,在這個小小世界裏,我們都是物質,我們都是空的;我們都是最小的微塵,我們都是最大的三千大千世界。

2013年6月18日 星期二

正常值

醫生對病人有四個責任:診斷、治療、預後、衛教,其中診斷是所有醫療行為的基礎,診斷就是分類,分類的第一步就是分辨該病人是否正常。

「正常」的定義是「健康、沒有生病」,但是分類必須要有一個標準,這一個標準就是「正常值」,但是究竟什麼是「正常值」卻很難定義。

「正常值」最常見的一個定義是「跟大多數人一樣」,亦即一個族群分佈的95%以內。大部分檢驗值的族群分佈都是常態分佈,因此「正常值」就是該族群分佈的平均值加減二個標準差以內(亦即在95%信賴區間裏面)。但是這樣的定義卻會造成二個不合理的現象:第一是「大多數人」不一定都是正常的(例如美國的Pima 印地安人糖尿病、肥胖或高血壓的盛行率分別高達38%與70%),第二是所有疾病的盛行率都是5%。

因此「正常值」比較合理的定義應該是「一群沒有生病的人的檢驗值範圍」,但是要尋找一個族群中「沒有生病的人」卻是很困難的。因為疾病的種類成千上萬,我們無法確定一個人是否真的「沒有生病」,事實上要診斷「疾病」遠比診斷「正常」容易。

例如「正常體重」、「正常血壓」、「正常血糖」、「正常膽固醇」等的定義被逐年下修,「蛋白尿」由「尿液試紙陽性」逐年被下修到「微白蛋白尿」等。

這種每一個專科醫學會沒有互相溝通而爭先恐後的把每一種該科疾病檢驗值的「正常值」往下修正的結果造成每一種疾病的盛行率都大幅增加,例如台灣成人高血壓、糖尿病、慢性腎臟病的盛行率分別為20%、10%、10%,但是微白蛋白尿的盛行率卻高達20-30%,如果再加上常見的肥胖、高血脂,那麼全台灣幾乎無法找到一個完全「正常」的成人。

造成這種怪現象的原因之一就是醫學界主張要「早期診斷、早期治療」疾病的結果。以前是病人有症狀才會去看醫生,亦即臨床上的病人大部分是具有明顯症狀的典型病人,這些病人的檢驗值都是比較極端的,因此很容易與正常人區分,但是現在主張要在一個人沒有症狀的時候就要篩檢疾病,這些「疾病前期」的人與正常人的檢驗值是很接近的,因此「正常」與「不正常」之間的界限就變得模糊不清了。

事實上「正常值」是因人(種族、性別、年齡、飲食、環境、居住地)因病而異的,例如副甲狀腺素的正常值是10-65 pg/ml,但是一個慢性腎衰竭的病人其「正常值」應該是150-300 pg/ml,65 pg/ml對他來説是太低了。

人類對於名字真的太敏感了,其實名字只是一個標籤而已:「正常值」以後應該改名為「預期值」或「參考值」才對。

2013年6月15日 星期六

尿液檢驗的正常值

每次學生跟我報怨腎臟生理學很困難的時候,我都會跟他們説:「腎功能一言以蔽之曰:製造尿液」,可見要了解腎臟必須要了解尿液。

臨床上我們對於任何檢驗的評估首先是「是否正常」,因此我們必須要知道「尿液正常值」的定義。

腎臟生理學有三個基本原理:平衡、代償、穩定狀態。平衡是我們每天吃多少(鹽、溶質、電解質)、喝多少(水),尿液就會排泄多少。例如我們每天吃10 公克的鹽,尿液每天就會排泄170 mEq的鈉。代償就是當我們增加或減少吃鹽量時,尿液就會增加或減少排鈉量,然後在第三到五天達到一個平衡的穩定狀態(亦即檢驗數值在狹窄的範圍內波動)。

因此正常人的尿量可以由 500 毫升(尿液最濃縮時)到10公升(尿液最稀釋時),而正常人尿液的溶質與電解質濃度則沒有「正常值」,因為它們決定於吃進去的量與尿液的濃縮度。

但是當體液或溶質、電解質平衡異常時,尿液的溶質與電解質濃度就會有一個正常代償的預期值,例如低血鈉、低血鉀病人的尿鈉、尿鉀濃度都有一個預期值,當它們不符合這個預期值時,我們就能知道腎臟本身或腎臟以外的地方生病了,雖然這一個預期值在中、重度腎衰竭的病人並不適用。

一個身高170公分的男人在台灣是「正常」的,但是在美國卻是「太矮」的:「正常值」應該改名叫「預期值」才對。

2013年6月14日 星期五

父親的白鬍鬚

我的父親是一位藥師,在我家前面(店口)的藥局裏經常充滿了藥味和藥水(碘酒、紅藥水、紫藥水、雙氧水、消毒水、水蒸氣)味,母親每次在店口掃地整理的時候都會開玩笑的説這是「家的味道」。

小時候在吃飯的時間,母親如果沒空就會叫我在店口顧店,當病人上門的時候,我就先請病人坐下,然後三步併作兩步興奮的跑到灶腳(廚房)跟正在吃飯的父親報告説:「人客來了!」,這時候父親就會趕緊把嘴巴擦乾抹淨,然後起身到店口去。

當時我很喜歡看父親在藥局幫各式各樣來來去去庄腳(鄉下)的病人抓藥或擦藥,病人來的時候都會很有禮貌的稱呼他「顧先生」(「先生」在當時有「醫生」的意思),回去的時候則會滿心感激的向父親一再鞠躬説「麻煩你了!謝謝!」。

當父親好不容易忙完有空坐下來的時候,我就會找機會坐在他的膝上,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裏,一方面聽他講他年輕時念台中一中以及念日本仙台東北藥科大學時不可思議的故事,一方面好奇的用手把玩他黝黑的鬍鬚,雖然用臉去碰觸時會有刺刺的感覺,但是卻覺得很好玩。

自從我到高雄市念大學以後,我回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我覺得已經長大了,不好意思像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回家, 一方面我也覺得父母親應該不會希望我經常回家吧(當時我以為回家代表不成熟)。

有一次我總算回家了,看見父親還是在幫病人抓藥,母親還是在裏裏外外忙進忙出的,但是我不小心看見他們的眼睛裏面閃爍著高興的淚光,我不禁悲從中來,那時候我才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父母親對我的關心和疼愛:他們的愛不是用嘴巴説的,而是內心滿溢的自然流露。

當父親忙完坐下來吃飯的時候,母親也哼著歌愉快的忙著準備我最喜歡吃的菜和熬煮雞湯,這時候我才突然發現父親在我的記憶中黝黑的鬍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斑白了。

現在輪到我的女兒問我怎麼有白鬍鬚了,我不禁又想起了父親的黑鬍鬚和白鬍鬚。

2013年6月13日 星期四

心臟與腎臟

有一次一位外省老伯伯在醫院裏用濃厚的鄉音焦急的問我:「請問心(腎)臟科在那裏?」我跟他比手畫腳了大半天才知道原來他問的是「腎臟科」。

有趣的是這件事點出了心臟與腎臟極為密切的關係,例如一個 60 公斤重的人其心輸出量是每分鐘 4.7 公升,腎血流量就佔了其中的 22%,可見腎臟是(以重量而言)全身得到最多血流供應的器官,因為腎臟的功能是超過濾血液(每分鐘 100 毫升)加上腎小管重吸收 99% 之後產生尿液。因此會影響心輸出量的情況(例如高與低心輸出量心衰竭)都有可能會影響腎臟,因此低心輸出量會降低腎血流量,但是高心輸出量時動脈會擴張,造成有效(動脈)血容量下降,因此也會降低腎血流量。

但是腎臟有自家調節功能,亦即在ㄧ個很大的範圍內,當腎血流量或血壓上升時,入球小動脈就會收縮,相反的當腎血流量或血壓下降時,入球小動脈就會擴張,但是這個功能在糖尿病、腎絲球腎炎或慢性腎衰竭的病人會下降。

臨床上醫生經常會遇見低血量或高血量的病人。絲絲有兩種,低血量也有兩種:真性低血量和相對低血量,其中後者是有效血量下降,但是臨床上看起來卻很像高血量,例如心衰竭、肝衰竭、腎病症候群的病人都有水腫,但是因為動脈(有效的血液循環)擴張,造成有效血量下降,這兩種低血量的一個重要診斷標準都是是低尿鈉:腎臟是不會騙人的。

相反的腎臟病會影響血壓、體液、電解質、血液酸鹼度、荷爾蒙、代謝、尿毒素等,因此也會影響心血管的功能。在台灣大部分的高血壓病人會去看心臟科,但是美國的腎臟科全名是「腎臟與高血壓科」,因為生理學告訴我們在血壓的慢性調控上,腎臟遠比心臟、神經、內分泌等系統重要。

十年前有ㄧ次Dr. Brenner (美國哈佛大學腎臟科主任)來台灣演講,他說他很不喜歡腎臟科老是被心臟科壓在下面的感覺,但是最近幾年有一個新的名詞:「心腎症候群」:心臟病的病人比較容易有腎臟病,腎臟病的病人也比較容易有心臟病(大部份慢性腎臟病的病人是死於心臟病),因此每次上課的時候,我都會教同學們舉起雙手搖動,然後告訴他們:「一面是心臟病,一面是腎臟病」。

那位外省老伯伯真是一位「老先覺(台語)」,他竟然預測到了醫學的新進展:心臟與腎臟是一體的兩面。

給愛麗絲


在我念高中的時候,父親正在為了他所創立的橡膠工廠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他每天都會為了調頭寸與銀行的三點半而焦頭爛額。

有一天念大學的大哥説他想要買一架鋼琴,父母親為了這件棘手的事整整煩惱了一個星期,但是他們後來還是下定決心給大哥買了一架高級的河合鋼琴,那時候一架鋼琴的價格足以購買一間房子。

從此以後大哥幾乎每週都會回家彈鋼琴,而我每次回家的時候也都會聽到大哥由生疏到熟練的鋼琴聲,那時候他最常彈的曲子是「少女的祈禱」和「給愛麗絲」,我記得經常會在清晨天剛亮的時候就被這些優美的曲子吵醒,然後又在晚上輕鬆的陪我入眠。

貝多芬這首「給愛麗絲」的著名鋼琴曲聽起來有一種憂鬱的矇矓美,我每次聆聽的時候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傷,心裏波濤洶湧,很想要趕快衝過去安慰那位謎樣的「愛麗絲」,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分,雖然有人猜測她可能是他的學生特蕾塞·瑪爾法蒂(Therese Malfatti),據說貝多芬曾向她求婚但遭拒絕,結果貝多芬終身未婚。

貝多芬把思念「給愛麗絲」,我把思念給父母親:帶著淡淡的哀愁。

母親教我的歌

母親的娘家在彰化縣田尾鄉福田村紅毛社,田尾位於溪湖、永靖、北斗、埤頭、社頭等鄉鎮之間,因位於濁水溪八堡二圳之下游而得名,紅毛社因為以前是原住民平埔族的部落而得名。

我的外公是一個日本時代的醫生,我的母親在結婚前和結婚後不久在彰化縣田尾鄉南鎮國小當了幾年的老師,時間剛好橫跨了日治時期和光復初期,後來母親因為生了我的大哥而辭職專心照顧小孩子,過了幾年我也出生了。

母親的話並不多,但是她講話的聲音很輕柔。雖然我現在能清楚記得的最早時間是小學時期,但是母親從我牙牙學語開始就教我唱的日本歌到現在我仍然有深刻的印象:「桃太郎」、「浦島太郎」、「夕燒小燒」、「紅蜻蜓」。

兒時聽到的歌最好聽,「母親教我的歌」(德弗札克)説:「當我幼年的時候,母親教我唱歌,在她慈愛的眼睛裏,隱約閃著淚光」,母親輕柔的歌聲似乎又在我的耳邊響起。

2013年6月12日 星期三

腎臟的語言


我在大學念生理學與腎臟學的時候,覺得腎臟的功能很複雜,但是美國有名的腎臟生理學家 Homer Smith 説:「腎臟製造尿液,也製造哲學」。

心臟會跳、肺臟會呼吸,但是腎臟卻是一個沈默的器官:腎臟並不會説話。但是腎臟生病的時候會用尿液來告訴醫生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雖然要了解腎臟的意思必須要先了解尿液的訊息中所藴含的密碼。

我在當內科住院醫師的時候,大家最怕到腎臟科病房,因為當時的內科主任要求我們遇見複雜或嚴重的病人的時候,一定要親自在床邊觀察、收集並仔細的檢驗病人的尿液,他那獨特且嚴謹的思考方式對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也啟發了我對腎臟科的興趣:原來腎臟有許多秘密是藏在尿液中的。

人生病了會流淚,腎臟生病了也會流淚(雖然這是一種獨特的淚水)。流淚的人不是用語言溝通,而是用心靈溝通;腎臟也不是用語言溝通,而是用密碼溝通:這個密碼寫在尿液裏面。

以後我們看病人的時候 ,除了要聽病人的心聲以外,也要聽腎臟無聲的語言。

病程的轉捩點


臨床上我們照顧病人是連續性的,而不是橫斷性的,因此我們必須要看病人縱貫性的病程變化,包括症狀、理學檢查、檢驗、放射線檢查等,如此我們才能準確的評估病人。

病情的評估包括:是否異常、異常的程度、時間性(急性、亞急性、慢性、急性加慢性、病程[持續性、間歇性、惡化、改善])、臨床臆測(依據貝氏定理、思考捷徑、姆指定律和經驗)、臨床計畫等。

其中對於時間性的評估可以用流程表(隨時間排列的資料)或病程圖(包括 TPR 表),因為一張圖勝過千言萬語。例如腎功能曲線圖能幫助我們及時發現一個慢性腎臟病病人腎功能的急性惡化。

我時常會拿著一張病人腎功能下降的斜率有急速改變的曲線圖問年輕醫生何時是最佳的介入時機,結果大部份的人都會回答是那一個轉折點,但是我們都是「事後諸葛」,而當時照顧病人的醫生並無法預測該病人的腎功能會在下一次惡化,因此最佳的介入時機應該是在轉折點下一次檢驗腎功能的時候。

喬治·桑塔亞那(George Santayana)説:「不能記住過去的人註定要重複過去的錯誤」,病史就是病人的歷史,腎功能曲線圖上的轉折點就是病人歷史上的轉捩點,而我們可以改變病人的歷史。

2013年6月11日 星期二

有與沒有

古希臘的哲學家認為「沒有不能變成有,有也不能變成沒有」,但是有時候「沒有」就是「有」,而「有」卻是「沒有」。

莎士比亞「李爾王」中年老的國王在把王國平分給口説「愛他很多」的大女兒和二女兒之後遭到無情的遺棄,最後收容他和真心愛他的人卻是愛説不出口的小女兒。
理察·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自私的基因」一書的作者)説:「花園底下或許有精靈,但是並沒有證據;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她們不存在,所以我們應該採取無知的態度」。克勞斯(Lawrence Krauss)的書「宇宙誕生自虛無」説:「當我們問為什麼的時候,其實是在問如何,科學是探索萬事萬物運作的機制而不是目的」。

喬治·蓋西文(George Gershwin)的歌劇「乞丐與蕩婦」中乞丐唱的歌「我一無所有」説:「我沒有車子、騾子,也沒有悲慘,...但是我有天上的星星、愛人、我的歌,其實我有很多」。

歌劇「貓」的歌「回憶」説:「午夜時分,人行道上寂靜無聲,月兒她失去記憶了嗎?」,幾米的「月亮不見了」説:「看見的,看不見了。夏風輕輕吹過,在瞬間消失無蹤,記住的,遺忘了」。

現代物理學已經發現構成所有物質的夸克(原子的基本粒子)和電子是沒有質量的:有與沒有的觀念其實是人為的。

夏日英語計畫


我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參加了台中市中台神學院辦的「夏日英語計畫」,學員來自全國各大學,老師中有一位長得又高又壯的美國人Gary,另外有兩位年輕的美國女老師,他們三位都是虔誠的基督徒。

當時有一位中山醫學院三年級的醫學生,他很會唱歌,他時常會在浪漫的晚上拿著一把吉他在一群女生面前自彈自唱「Yesterday」、「Today」,但是他最拿手的歌還是劉文正的「愛情」:「若我説我愛你,這就是欺騙了你;若我說我不愛你,這又是違背我心意;昨夜我想了一整夜」,他那深情款款的模樣讓那些女生們聽得如癡如醉、心頭小鹿亂撞,連我都覺得他的歌聲比當時大多數的歌星更好聽。

另外有兩位政治大學的男生和一位女生也組成了一個男女混聲合唱團,他們最喜歡唱的歌是「Let it be me」:「我祈求遇見妳的每一天,我都要陪伴在妳身邊,所以我懇求妳,但願那就是我」,他們的合聲像天籟一樣的完美,在結束晚會的壓軸演出時博得了如雷的掌聲,「安可」的聲音不絕於耳。

在野外露營的時候,Gary最喜歡唱的歌是約翰.丹佛的「走鄉村路送我回家」,他會用他渾厚的嗓音用吉他自彈自唱:「幾乎就像天堂一樣,西維吉尼亞州;藍色山脊的山脈,仙安杜河」,這首歌雄偉的意境隨著他感人的歌聲在野外空曠的地方蒼茫的迴盪著。

美麗的歌聲依然響亮:「昨天所有的煩惱彷彿遠在天邊,現在它卻似乎在此停留。啊!我相信昨天」(Yesterday)、「今天當花朵依然盛開在藤蔓上,我將品嚐你的草莓,暢飲你甜美的酒,...今天就是最美的時刻,...我要盡情歡笑、哭泣與歌唱」(Today)。

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説夢會成真:在短短一個月的夏日英語計畫結束之後,過了不久台灣竟然真的進入了一個大學民歌的黃金時代。
「有一天,當我們年輕的時候」(電影「翠堤春曉」),我們曾經愛過、唱過、瘋狂過。

無窮大與無窮小


無窮(無限)是一個奇怪的概念,它既不可數又無法想像,因此有人認為它是屬於上帝的,人類不應該褻瀆它或碰觸它。

莊子説:「至大無外,至小無內」,史帝芬.霍金説:「問宇宙之外是什麼跟問大霹靂之前的時間是什麼就跟問南極之南是什麼一樣是沒有意義的」。佛經對「很大」的描述是「須彌」、「三千大千世界」、「恆河砂數宇宙裏面的恆河砂數」、「不可思議」等,對很小的描述則是「芥子」、「剎那」、「瞬間」、「彈指」、「須臾」等。

絲絲有兩種,無限大也有兩種:無限有界(例如正整數的界限是零)、無限無界(例如整數)。康托(Georg Cantor)發明集合論,他説:「兩個集合為等價,如果它們的元素間存在一一對應」,因此有的無窮大(例如實數)會大於其他的無窮大(例如有理數),康托的無窮集合理論受到了當時大部分數學家的無情批評,結果他因為躁鬱症而死於精神病院,無窮這個概念太可怕了!

最小的數目是零,但是「零的故事」這本書説:「零並不等於虛無,它具有強大的力量,它動搖了哲學、科學、數學和宗教的基礎」。無窮小是逼近零的數字,但是它是一個奇怪的數字:它既不是零又不是非零。無窮小的時間就是瞬間,例如微積分可以計算瞬間速度,因此微積分中的分母可以是無窮小(但不可以是零)。

無窮大與無窮小似乎是相反的概念,但是佛經卻説:「須彌藏芥子,芥子藏須彌」,史帝芬.霍金也有一本書的名字是:「核桃裏的宇宙」,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則説:「一粒砂看世界,一朵花見天堂,手心握無限,須臾納永恆」。

渺小的人類(「一枝會思考的蘆葦」(巴斯卡)卻有無窮大的夢想,短暫的生命卻有永恆的渴望(「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古詩十九首)),或許無窮的觀念是人類所有煩惱的根源。

2013年6月10日 星期一

聖誕節和報佳音


我初中念的是台中市的衛道中學(純男校),那是一所加拿大的天主教會辦的學校,裏面有許多阿兜仔(加拿大)的神父或修士。

那時候外地的同學都必需要住校,舍監大部分是阿兜仔的神父或修士。每天吃完晚餐後,所有的住校生都要魚貫的進入一間很大的教室晚自習,前面坐著一位居高臨下的舍監。到了晚上十點鐘,所有的宿舍一律關燈準時就寢,但是我們都會準備手電筒躲在棉被裏面偷看禁書,有一些人則會躲到廁所裏去偷看。

每一年聖誕節的前一天晚上(平安夜),我們都會排隊去學校的教堂(看起來像是小一號的東海大學路思義教堂)望彌撒、領聖餐(小餅乾),然後去餐廳吃宵夜、玩賓果遊戲,但是大家最期待的還是隔壁曉明女中(也是教會學校)的女同學們來唱歌報佳音:「救世主今夜誕生在馬槽了」。

小男孩長大了,但是他仍然記得「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九把刀),也永遠記得那些年,我們一起期待的聖誕節和報佳音。

閉上眼睛


我在念初中的時候,有一位長得一副仙風道骨的地理老師,每次講到大陸某一個地方的時候,總是會口沫橫飛的述説一些當地有趣的山川文物和歷史典故,例如有一次講到崑崙山,他就叫我們閉上眼睛,然後叫我們想像這裏住了得道的仙人,他們的時間叫做「昆崙時間」,而不是「中原標準時間」。

有一位英文老師每次念到一篇好文章時,總是會教我們閉上眼睛,想像一下文章中的意境,例如有一次念到「羅蕾萊」,他就會教我們閉上眼睛,然後播放德國民歌「羅蕾萊之歌」,接著朗頌歌詞(海涅的詩):「我不知為了什麼會這般悲傷,...有一位美麗的姑娘,奇異的高踞萊茵河畔的高崖」。

那時候台灣有一句俗語「人生幾何學幾何」,再加上有一些學長的加油添醋,把念幾何學説的好像是下地獄一樣的恐怖,但是我卻遇見一位瘦小戴金邊眼鏡、看起來很斯文、講話很有學問的數學老師,他每次教幾何學的時候,都會要求我們閉上眼睛,想像一下各種幾何圖型在空間中的情形,然後想像幾何定律在該圖形上的應用,他自己則閉上眼睛,用陶醉的語氣比手畫腳的説:「太美麗了!太感動了!」

愛因斯坦説:「想像力比知識重要」,或許想像力只有在閉上眼睛的時候才會飛翔吧?我彷彿看見那三位熱心的老師正在用力的點頭。

父親卡


父親是一個藥師,他畢業於日本東北仙台市的東北藥科大學,他長得很高大又英俊,在矮小的日本人中間更顯得鶴立雞群。

他的成積很好,因此那些日本同學在考試時經常會偷看他的答案。他畢業後曾經去北海道的小樽當了一段短時間的藥師,日本戰敗不久後他就回國跟我的母親結婚了。

有一次我們去北海道旅行,導遊不知何故臨時取消了著名的景點小樽運河的行程,所有的人都不以為然的大聲抗議,只有父親淡淡的説:「那只是一條小水溝罷了!」,但是我看到他的臉上卻掩不住一抹深沈的遺憾,這就是父親的個性:永遠替別人著想,難怪他有很多朋友,朋友們都叫他「顧先生」:「先生」的意思是「老師」、「醫師(當時藥師的地位並不比醫師低)」、「令人尊敬的人」。

父親的學問很好,觀念也很先進,他時常對我們説:「我們要擺脫習慣的束縛就像要擺脫地球引力一樣需要很大的推力:火箭脫離地球重力的速度必須達到每小時40000公里」,因此從小父親就是我的偶像。聽說父親年輕時曾經打罵過大哥與二哥,但是父親卻從來沒有打過我或罵過我。

我從高中開始每一年的母親節都會寄一張母親卡給母親,母親每次收到時都會很高興,遇見她特別喜歡的卡片她就會小心的把它放在灶腳(廚房)的透明櫥櫃裏面,每次我們回家時她都會把它拿出來説嘴。

在我的學生時期,每逢父親節的時候,我都會跟兄弟姊妹們商量要買什麼禮物,結果幾乎每次都是送給父親領帶或是領帶夾,但是當了住院醫師以後,碰到父親節我就只會應景打一通短短幾句話的電話給父親聊表一下意思,因為我覺得父親應該不會在乎那一張小小的父親卡,而且愛是用感覺的而不是用講的;但是現在輪到我自己當了父親,我才能慢慢的體會到父親的心情。

「父親卡」代表的是愛的感覺:愛要講出來,愛要讓對方知道,愛是及物動詞,愛要及時。

2013年6月9日 星期日

紅眠床

我的祖父長得很高大,人稱「蕃薯仙」,他是一個風水師,也學過一些中醫,我的父親中學念的是日本時代的台中一中;我的外公是一個醫生,時常會坐著轎子去往診,母親是顧家的第二個媳婦。

台灣早期嫁娶的時候都喜歡購買紅眠床(朱漆床)討個吉利,其中雕刻裝飾著各種吉祥圖案,更是長者對於新婚夫婦的期待與祝福,但是隨著台灣的逐漸西化,紅眠床也漸漸的被新穎的彈簧床取代了。

在我小的時候,員林家裏有一頂紅眠床,那是母親的一個嫁妝,上面有一幅對聯:「篁風類長笛,秋水當鳴琴」,現在我才知道其實那是源自於中國蘇州拙政園「滄浪亭」的對聯:「風篁類長笛,流水當鳴琴」。

我在小學六年級快要畢業時,有一天晚上在紅眠床睡覺時聽到父母親在吵架,原來他們是為了我要考初中而吵架,父親要我去台中市考初中(他希望我能考上他的母校:台中一中),但是母親卻希望我能留在員林鎮。後來我還是去台中市考初中,在考試的前一天晚上,父親用扇子扇了一整晚讓我能好好睡覺(當時並沒有電扇或冷氣),到了考試當天父親教我深呼吸幾次放鬆心情,然後告訴我只要拿出平常的實力就好了,結果我考上了衛道中學。

小時候乳牙經常會掉落,這時候母親就會叫我站好,嘴巴恭敬的念著:「雙腳站齊齊,嘴齒發乎齊」,然後小心的把下面的牙齒丟到紅眠床上面,把上面的牙齒丟到紅眠床下面。

那是一頂小小的紅眠床,我對它的印象是冬暖夏涼,但是到現在我還是不能了解為什麼當時我們全家(兩個大人加六個小孩子)竟然都能擠的進去。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搖嬰仔歌):紅眠床裏有我兒時的記憶,有父母的聲音和味道,有兄弟姐妹的愛恨情愁,有我「轉大人」的「成長痛」。

紅眠床裏的嬰仔已經長大了,但是他卻找不到搖他、唱歌給他聽的父母親。

老人醫學

台灣是一個老人國家,大部分的病人也都是老人,老人疾病的特色是不痛快、多硬、慢退:
不(症狀不明顯、病程不穩定)
痛(骨質酥鬆、急慢性併發症、癌症)
快(變化、惡化)
多(合併症、藥物、併發症、副作用、癌症、感染[肺炎、泌尿道、褥瘡]、三管[鼻胃管、導尿管、靜脈導管]、攝護腺肥大、長期臥床、失眠、譫妄、焦慮、憂鬱)
硬(大便、個性)
慢(行動、思考、説話)
退(器官、關節、短期記憶)

我在大學念小兒科的時候,老師開宗明義一定會説:「小孩子不是縮小版的大人」,其實老人也不只是年紀大的大人,了解老人疾病的特色可以幫助我們減輕老人心理與身體的「不痛快」、軟化他「多硬」的身體、加速他「慢退」疾病的復元。

愛爾頓.強(Elton John)「風中之燭」的歌:「即使下雨,風中之燭的光芒卻從不隨夕陽沈沒」。電影「玫瑰人生」敘述法國香頌歌手愛迪·琵雅芙(Edith Piaf)生重病時仍然想要活下去及回到台上表演,她活得像玫瑰一樣絢麗,最後卻無聲的凋零。

每一個人都會老,「夏日最後一朵玫瑰」(愛爾蘭民歌)也會凋謝,但是每一朵玫瑰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

2013年6月7日 星期五

火金姑

我小時候很喜歡跟著母親坐三輪車回彰化縣田尾鄉紅毛社的外公、外婆家,因為可以在後面的小丘上小心的「灌大猴(蟋蟀)」,也可以在附近的小溪赤腳抓小魚和水雞(青蛙)。

到了晚上,大人們會聚集在三合院的稻埕上在月光下喝茶聊天,外公坐在舒服的大籐椅上,大人們坐在長條椅上,小孩子們則坐在小板凳上,晚風不時會吹來去糠的稻穀香味。

但是不久之後所有的小孩子都會一哄而散,跑到附近的田裏去玩,順便抓幾隻火金姑(螢火蟲),那時候我們兄弟姐妹看到都市裏看不到的火金姑都覺得很驚奇:在黑暗的夜空中好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但是抓在手掌心的火金姑很快就死了,卻又讓我們覺得很傷心。

外公、外婆家已經變成模糊的記憶,火金姑也來不及陪伴我長大,但是那種好像把星星捧在手掌心一樣的感動到現在仍然讓我「有心跳的感覺」。

2013年6月6日 星期四

第一次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番搾」的廣告:「第一滴麥汁提煉的酒」,讓我想起了許多「第一次」的感動。

蘇芮的歌「酒干倘賣嘸」:「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每一個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第一次」:小學第一天上學(史帝芬史匹柏每天上班的心情)、第一次會騎腳踏車、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看「基度山恩仇記」、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當新鮮人、第一次用吉他自彈自唱、第一次寫詩、第一次「有心跳的感覺」(初戀)、第一次被叫「醫生」、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出國、第一次在月夜踏雪回到宿舍(美國阿肯色大學醫學院)、女兒第一次會走路、女兒第一次叫爸爸。


周杰倫「稻香」的歌唱著:「回家吧! 回到最初的美好」,員林老家有第一次看到的火金姑(螢火蟲)、田嬰(蜻蜓)、大猴(蟋蟀)和第一次吃到的椪柑(橘子)、鹹酸甜(蜜餞):回家吧! 回到最初的感動。

正確性與變異性

中國人認為中庸(中道)是美德,西方人也認為做人要公正,例如西方的法院前面都有一個蒙著眼睛的正義女神手中拿著一個天平,可見不偏不倚(正確性)是評斷所有事物的普世標準。

研究時我們會對一個資料建立模型,其目的是正確説明現有的資料或預測新的資料,其中預測的正確性是該模型是否能被廣泛運用的一個重要條件。

或許有人認為正確性(效度)是唯一的條件,但是一個正確但不精確的預測是不可靠(沒有信度)的,亦即具有低的再現性:例如有一家公司製造了一千個鐘,其平均時間與標準一樣,但是其 95% 信賴區間卻是快或慢一小時,當你買了一個鐘之後,你的時間可能是在鐘面顯示的時間加減一小時裏面,可見一個群體(統計上)的正確性並不能保證單一個案的正確性。

相反的一個精確但不正確的模型則是無效的,亦即無法達到當初建模的目的:例如你的目的地是台北市,但是巴士卻把你載到了基隆市。

模型的評估有兩面(正確性與精確性),説明現有資料的正確性愈高,預測新資料的能力愈低(變異性愈高)。事實上凡事都有兩面:瓊妮米雪兒﹝Joni Mitchell)的歌「從兩面看」説:「像天使的秀髮,像用冰淇淋在空中堆成的城堡,還有羽毛般的峽谷,…我曾經是那樣看雲的,但現在我只看到烏雲遮住了陽光」。

天平是一個重要的交易工具,因此正義女神手中的天平意味著凡事都要平衡也都有代價:正確性的代價是變異性。

或然率與診斷

我在大學五年級首次到醫院臨床見習時,每次到一個新的分科,我都會先了解一下該科最常見的疾病,例如當時腎臟科病房最常見的疾病是急性腎盂腎炎、腎病症候群、尿毒症、電解質失衡等。

當時的台灣剛從全科醫生轉變成專科醫生的制度(我在當內科住院醫師時台灣才創立腎臟醫學會),因為當時大部分病人的疾病都局限在某一個器官或系統,當一個專科醫生只要專精某一個系統就足以診斷及治療大部分的病人,但是台灣現在已經是一個老人國家:腎臟科病房老人佔了絕大部分,而最常見的疾病則是感染(不純粹是泌尿道感染)、多重器官疾病、尿毒症與癌症。

台灣人的十大死因是癌症、心臟疾病、腦血管疾病、肺炎、糖尿病、事故傷害、慢性肺病、高血壓、慢性肝病、慢性腎病,以上這些疾病都是老人疾病的特色。
知道我們所遇見病人族群中最常見的疾病對於我們診斷與治療病人有很大的幫助,例如雖然美國是全世界醫療最先進的國家,但是治療 B型肝炎與肝癌最有經驗的國家卻是台灣。

當我們聽見馬叫聲的時候,猜「馬來了」會比猜「斑馬來了」或「馬車來了」對的機會更大,但是當我們看見了馬腿有斑點的時候,我們就應該要更新我們的猜測為「斑馬來了」。

一個疾病在某一個族群中的盛行率(在某一個時間點累積的病人比率)又稱為事先或然率,亦即當我們遇見某一個人的時候,他有那個疾病的可能性。

例如台灣成人慢性腎臟病的盛行率是 10%,當我們遇見一個人的時候,他有慢性腎臟病的機率是 10%,但是當他有高血壓、糖尿病、肥胖、吸菸、濫用藥物、家族病史或腎臟病症狀的時候,他有慢性腎臟病的機率就會提高,這是一種加上新的資訊而更新的事後或然率(可以用貝氏定理來計算)。

這個世界是隨機的,「把握機會」的意思其實是把握或然率。

綽號

每一個人都有綽號,醫學術語也有綽號,綽號可以加強印象,也可以幫助記憶。
「過度換氣」的定義是血液氣體分析中的二氧化碳下降,它的綽號是「空氣飢餓」或「Kussmaul 呼吸」;「快速進行性腎衰竭」的定義是腎功能在數週(小於三個月)內惡化,它的綽號是「亞急性腎衰竭」,腎臟病理切片時常會看到腎絲球壁表皮細胞的半月狀增生;「剖腹產」的綽號是「帝王(凱撒)切開術」。

有一些名稱好像是綽號其實是本名:「三明治伯爵」在打橋牌時發明了三明治;愛爾蘭無情的地主「杯葛(Charles Boycott)先生」被愛爾蘭人杯葛(抵制)與放逐;駐葡萄牙的法國大使尼古丁(Jean Nicot)推廣菸草的醫學用途;法國大革命前的財政部長西樓葉(Silhouette)主張簡樸的生活,他的名字被當成「(簡單便宜的)側面剪影」;丹麥十世紀的藍牙(Harold Bluetooth)國王統一了丹麥。

莎士比亞的「暴風雨」説:「他沒消失什麼,不過感受一次海水的變幻,化成了富麗而珍奇的瑰寶」:當生命消失時,名字與綽號卻化成了富麗而珍奇的瑰寶。

2013年6月5日 星期三

零的用處

零是由埃及人與印度人發明的,但是古歐洲人並沒有零的觀念,因為零等於虛無,而虛無讓人害怕。

任何數字加零等於它自己,因此零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用處,但是零卻有強大的力量:任何數字乘以零等於零,任何數字除以零等於無意義(沒有定義),但不等於無限,因為如果等於無限就會造成荒謬的現象,例如 1 除以零等於無限,2 除以零也等於無限,因此 1 等於 2。

「零的故事」這本書説:「牧羊人數羊的時候不會用零去數,但是有一次一艘美國的核子潛艇因為電腦程式中不小心有一個計算除以零而不能動彈」。

臨床上我們經常需要計算病人用藥的時間,例如抗生素只有在使用三天(72 小時)沒效的時候才能改藥,如果我們把開始使用抗生素的時間當成第一天,那麼到了第三天真正用藥的天數只有二天(48 小時),這樣就會違反用藥的準則。

莊子説:「無用之用,是為大用」,他舉例説有一個木匠在路上遇上一棵大樹,這木匠卻連看都不看,徒弟覺得疑惑,師父回答:「這是一棵無用的樹木:造船會沉、當成容器馬上壞,才能長得那麼高大,否則它早就被砍掉了」。

虛無是宇宙的起源(宇宙是於 130 億年前因為大霹靂而無中生有);零是所有數字的基礎,它看似無用,其實有大用,任何人都不能忽視它的存在。

腫瘤指標

名字叫做「美麗」的人並不是最美麗的,名字叫做Armstrong的人也不是最強壯的。

癌症是台灣人十大死因中的第一名,因此癌症篩檢是健康檢查的項目中很重要的一環,但是腫瘤指標中除了胎兒蛋白(能篩檢肝癌)與前列腺特異性抗原(能篩檢前列腺癌,但是仍有爭論)以外,其他沒有任何一項能當成篩檢癌症的指標。

例如有許多人用腫瘤胎兒抗原來篩檢大腸癌,但是腫瘤胎兒抗原不管是正常或上升都無法預測大腸癌,而大腸癌正確的篩檢方式是糞便的潛血反應,腫瘤胎兒抗原唯一的用途是追蹤手術後的大腸癌病人。

名字是什麼?雖然名字叫做「亞力山大」的人曾經征服歐亞兩大洲(他説:「我來,我見,我征服!」),但是他的名字(Alexander)中並沒有一個「大」字。南丁格爾(Florence Nightingale)是一個少數的例外,她的名字很美(她姓「夜鶯」名「花」),她的心很美(她救了許多英國士兵,她首先用統計的扇形圖發現大部分受傷的士兵不是死於嚴重的傷,而是死於不良環境造成的感染),她的人也很美(克里米亞戰爭中的英國士兵暱稱她為「提著燈籠的女士」)。

名字只是一個標籤,並不是本質:「腫瘤指標」的名字中雖然有「腫瘤」,大部分卻不能篩檢腫瘤,「糞便潛血」的名字中雖然沒有「腫瘤」,卻能篩檢腫瘤。

2013年6月4日 星期二

後見之明

很多人喜歡算命,但是現代科學告訴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由原子與基本粒子構成的,而且基本粒子的行為是隨機的,因此未來也是隨機的。

連最智慧的人都無法預見未來,例如達賴喇嘛説:「我不知道明天早上是否還有太陽」,波爾(Niels Bohr)也説:「預測是困難的,尤其是預測未來」。

波克斯(George Box)説:「所有的模型都是錯的,但是有一些是有用的」。弔詭的是模型説明現有資料的能力愈強,預測新資料的能力就愈弱,這種現象稱為「過度訓練或過度適配」:説明現有資料並不是預測。

先見之明(預測)是困難的,但是後見之明卻是簡單的,我們時常在某件事發生以後,聽到一些人大聲的説:「我早就知道了!」,這種情形又稱為「馬後炮」或「事後諸葛」。

我們如果不小心就會落入這一種思考的邏輯謬誤,這是一種事後分析的謬誤,例如有名的「德州神槍手謬誤(先射箭,再畫靶)」説有人在穀倉牆上射了幾槍後,在彈孔最密集的地方畫了一個靶心。又如有人要出海捕黑鮪魚(事先設定的目的),結果捕到一堆海豚,如果他宣稱説他本來就是要捕海豚的,這就是一種事後分析。
事先分析又稱為「證實性研究」,目的是證實一個事先設定的假設;事後分析又稱為「(沒有假設的)探索性研究」,目的是從一堆現有的資料中找到叢集或模式,然後設定新的假設以備在新的資料中證明,這一種研究方式在現代的巨量資料中有很大的用途。

馬拉車,不是車拉馬;先見之明是諸葛亮,後見之明是臭皮匠。

誤差有兩種

胡適的「差不多先生」提醒中國人要在乎正確性和精確性,因為正確性和精確性似乎是當時西方哲學和科學的基礎。

十九世紀時的數學和科學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例如牛頓的萬有引力數學公式可以精確的預估所有物體(包括天體)的運動和位置,甚至當時的人們樂觀的認為有一天測量的誤差將會消失。

但是當測量的儀器愈來愈精準時,人們卻發現誤差仍然頑固的不肯消失,這是因為所有的統計估計都會有誤差(一般用平均平方誤差來表示):誤差等於隨機誤差加系統性誤差。

隨機誤差是抽樣分配的變異性所造成的,亦即測量與真值間因為隨機(無法預測也無法避免)的因素而造成的差別,但是無限多次測量的期望值(平均值)卻會等於真值;系統性誤差又稱為偏差(樣本分佈的期望值與母數分佈的真值間的差別)。

「絲絲有兩種」,「差不多先生」也有兩種:我們應該要避免系統性誤差,但是隨機誤差是所有事物的本質,不管我們喜歡或不喜歡,它會永遠跟著我們。

老朋友與腎臟

氨基糖苷類抗生素是一種古老有效殺金黃色葡萄球菌與格蘭氏陰性菌(包括院內感染常見的綠膿桿菌)的抗生素(與 b-lactam 類抗生素有相乘效果),可惜的是有腎毒性與耳毒性,因此自從抗綠膿桿菌的第三代頭芽胞素上市以來,年輕的醫生就幾乎忘記有這位忠實的老朋友存在了。

但是經過幾年的使用(或濫用)之後,許多細菌已經對這些新一代的抗生素產生抗藥性,但是氨基糖苷類卻仍然是有效的,其實只要我們依據腎功能給藥,然後每二至三天檢驗腎功能,是不需要擔心會傷害到病人的腎臟的。

莎士比亞「哈姆雷特」中多愁善感的丹麥王子計畫要殺死繼父時猶豫了很久:「生或死,這真是一個大問題!」,當我們治療一個嚴重的敗血症病人的時候,也應該要好好思考一下各種醫療決策對於病人的影響,有時候我們被迫必需要在救命與救腎臟之間做一個選擇,這時候腎臟會説:「腎臟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老馬好騎,老酒好喝」:老朋友(氨基糖苷類)最可靠。

2013年6月3日 星期一

科學與偏見

費雪(Ronald Fisher)是一個偉大的統計學家與遺傳學家,他發明了變異數分析與定量遺傳統計學。

費雪雖然很聰明但是脾氣卻很暴躁,他與發明數學統計和相關係數的皮爾生(Karl Pearson)是倫敦大學學院的同事與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命運讓他繼皮爾生之後變成統計學系主任。

費雪主張用 P value (虛無假設成立時觀察到比現有數據更極端的或然率)來評估一個現有(已經觀察到的、事後的)數據的證據力 (例如  P < 0.05),但是皮爾生卻主張用統計假設來評估,亦即當 P value 小於事先設定的統計意義值時,對立假設就是成立的:想不到命運竟讓這兩個仇人的方法被放在同一個籃子裏面。

費雪是一個老煙槍,他發明了隨機分派的臨床試驗,他也拒絕承認吸煙會致癌的觀察性研究結果,他認為遺傳是吸煙與肺癌的干擾因子。

隨機分派吸煙的臨床試驗是不可能進行的,因此費雪「吸煙不會致癌」的觀念是科學或是偏見將變成一個歷史懸案。

金、銀、銅

有人説:「年輕(童年)是一個人的黃金時期」,那麼中年就是一個人的銀色時期,老年則是一個人的銅器時期。

每一個人都喜歡黃金,黃金的價值最高而且既美麗又會發光,劉文正(我年輕時的偶像)的歌「閃亮的日子」説:「那充滿希望燦爛的歲月,...我們曾經哭泣,也曾共同歡笑,...我們曾經擁有閃亮的日子」,劉文正在年輕的時候就急流勇退,讓世人記憶中的他永遠是年輕瀟灑的(瑪麗蓮夢露在年輕時就香消玉殞,讓世人永遠記得她的嬌艷):每一個人都希望永遠年輕美麗,可惜年輕只有一次。

銀也很有價值(銀子是金錢,銀行與銀樓都是放錢的地方),銀色是閃亮的白色,繁星閃爍的銀河是美麗的。銀幕是演戲的地方,莎士比亞説:「世界是一座舞台,每一個人都是演員」,我們的一生就是一齣戲:有一次我最尊敬的一個教授告訴我説他的人生哲學就是「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演好你的戲,做好你的工作!)」;愛因斯坦説:「成功等於 X (工作)加 Y (遊戲)加 Z (閉上你的嘴)」。

銅器有一種古樸的美麗,古代用光亮的銅器當成鏡子,但是銅器會生鏽(金與銀卻不會),馬偕説:「寧願燒盡,不願鏽壞」。每一個年長的人都有這樣的經驗:有一天睡覺醒來,發現鏡中的自己突然變成一個老態龍鍾的人,記憶中那一個風流倜儻的小生躲到那裡去了?電影「屋頂上的提琴手」的歌「日出、日落」:「我不記得曾經長大」,電影「羅蜜歐與茱麗葉」中遊唱詩人的歌:「最美麗的玫瑰花也會凋謝」,愛爾蘭民謠「夏日最後的玫瑰」説:「我把你的花瓣撒落一地,...閃爍的愛情項鍊上的寶石一顆顆都已剥落」。

蔣捷的詞:「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人生這一齣戲有歡笑、有悲傷,有熱鬧、有平靜。

我們讚歎流星短暫卻燦爛的美麗,日本人羨慕櫻花與武士短暫卻絢麗的生命,麥克阿瑟説:「老兵不死,他們只是凋謝罷了」。

花開了、花謝了,幕開了、幕謝了,中間穿插著美麗閃亮的舞台戲:金、銀、銅代表人生由絢爛歸於平淡的過程,它們代表人生不同的美麗和光亮。

對數

很大的數字(10^100,又叫做Googol)在計算上很不方便,因此對數就應運而生(Googol 的對數只有100)。

常用對數(以10為底)主要是用於日常生活、工程、乘除、乘方和開方的計算,對數的好處是可以把數字縮小,也可以把比較複雜的乘法、除法變成比較簡單的加法、減法。自然對數(以e為底,e等於 2.718)主要是用於數學(例如微積分)、自然科學和生物學的計算。

我在大學一年級念微積分的時候,無法了解當醫生為什麼要念這麼無聊且複雜的學科(當初我會選擇考醫學院就是為了要避免念數學和物理),這種感覺就像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裏柯景騰說的「這種尖酸的題目就算解得出來,對人生還是一點意義都沒有啦」一樣。

後來我當了主治醫師,才慢慢的發現數學是所有科學(包括醫學)的基礎。有一次我在看洗腎病人的時候,一個年輕醫生問我為什麼血液透析清除尿素的速率(Kt/V) 是自然對數而不是常用對數,我的回答是「因為自然對數比較自然!」:大部分的地球人有十根手指(但是火星人可能只有六根手指),因此常用對數只適用於地球,但是自然對數卻適用於整個宇宙。

銀河很大:銀河有10^11 (1000 億)個星星,人的大腦也很大:大腦有10^11個神經元,有10^14個神經突觸。「小王子」説:「星星很美,因為有一朵花藏在那裡而我們看不見」:星星很美,因為大腦的神經元數目與銀河的星星數目一樣多。

我們可以用對數來數星星,我們也可以用對數來數細胞(一個人有 10^13 個細胞,比銀河的星星數目更多)。

2013年6月2日 星期日

説真話的勇氣

安徒生童話中「國王的新衣」説所有的大人都不敢説真話,只有一個小朋友勇敢的説出真相。

蘇格拉底質問雅典的人們有關他們對於至善、美麗和美德的看法,發現他們雖然自以為知道很多,實則根本一無所知,蘇格拉底的結論是他比其他人聰明的地方僅只在於他承認他是無知的,他因為這個觀點激怒了政府而被判死刑,但是他拒絕認錯與逃跑並吞下了毒酒而死亡。

伽利略發明望遠鏡並證實了哥白尼的天體運行理論(地球並非宇宙的中心),他因此受到了天主教會的迫害。達爾文的「進化論」證明了「物種起源來自物競天擇與適者生存」,他發現人類與猿猴都是一個共同祖先的後代,他也受到了社會和教會的譴責(當時有人用漫畫把達爾文畫成一隻猴子),甚至連他的妻子(一個虔誠的基督徒)都不肯原諒他。

「綠野仙蹤」中奧茲的魔法師對自以為沒有勇氣的獅子説:「每一個人遇見危險時都會害怕,但是真正的勇氣是害怕時仍然挺身而出面對危險」,喬治.艾略特(George Eliot)説:「任何懦夫都會打一場必勝的戰役,只有勇者才會打一場必輸的戰役」。

當所有的人都反對你的時候,要擇善固執是很困難的。伽利略的墓誌銘説:「追求科學需要特殊的勇氣」,「國王的新衣」就是科學的權威理論,勇敢説出真相的小朋友就是不怕「好奇殺死貓」的人。

2013年6月1日 星期六

現實是什麼?

每一個人都認為有一個客觀存在的世界,例如愛因斯坦説:「我不相信月亮只有在我去看它的時候才存在」、「有一個離開知覺主體而獨立存在的客觀世界,是一切自然科學的基礎」。

古典物理學認為「因果律」和「準確性」是一切事物的基礎,例如牛頓的力學發現所有的自然力(包括引力)都可以用精確的數學方程式來描述,甚至拉普拉斯認為如果有一個妖精知道從古到今所有的知識,那麼它就能預測所有的事情。

但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打破了「時間永遠固定不變」的迷思,他的公式 E=mc2 (質量與能量可以互相轉換)則打破了「物質是實在且永遠存在」的迷思:所有的物質都是由原子形成的,原子由質子、中子、電子形成,而質子則是由夸克形成的,但是夸克並沒有質量,所以有人認為質量是由虛無漂渺的上帝粒子(Higgs boson, 希格斯玻色子)形成的。

量子力學則打破了「因果律和準確性」的迷思:量子力學認為沒有客觀(獨立存在)的事物,而是在追求知識的過程中,人的主觀影響了世界呈現的面貌,例如波爾(Niels Bohr)説:「一個物理量只有當它被測量了以後才是實在的」,因為我們只能用機率來描述(亦即無法預測)基本粒子的行為,例如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説:「基本粒子的位置與動量無法同時被確定」,愛因斯坦聽了以後感嘆的説:「 上帝並不擲骰子」。

現實就像有線電,虛幻就像無線電,例如愛因斯坦説:「有線電就像一隻很長的貓,當你在紐約拉它的尾巴,它在洛杉磯的頭就會喵喵叫,無線電也是一樣,當你在這裏傳送訊息,他們在那裏就會接受到訊息,唯一的差別是這次沒有貓」:真實與虛幻的差別就是有沒有一隻貓,但是在遠方接受訊息的人能區分兩者的差別嗎? 因此愛因斯坦説:「現實是一個持久性的幻覺」、「描述現實的數學是不確定的,確定的數學並不描述現實」。

愛因斯坦説:「每一個人都是宇宙的一部分,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被自我的感覺蒙蔽了,他們幻想自己是獨立的實體,其實我們應該要從這一個虛擬自我的監牢中解放出來,以更寬廣的心胸來關愛所有的生物與這個美麗的大自然」。

人的肉體是脆弱且短暫的,因為「人是會思考的蘆葦」(發明巴斯卡三角形的巴斯卡),但是人與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是人會思考:「我思故我在」(笛卡兒),而且人間有愛:「你無法用物理、化學來解釋愛」(愛因斯坦)。現實是虛幻的,思考與愛卻是真實的。

男孩與女孩的一生

莎士比亞説:「我們出生時都會大哭,因為我們來到了這個充滿白癡的偉大舞台」,接著我們帶著成長痛長大了。

每一個男孩都會變成男人,鮑勃.迪倫(Bob Dylan)的歌「在風中飄」説:「一個男孩要走過多少路,才能被稱為男人?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海洋,才能在沙灘上安睡?」;而每一個「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杜牧)的女孩都會變成「楚腰纖細掌中輕」(杜牧)的女人。

年輕時我們會盡情玩樂:「青春是什麼?激烈燃燒的火,少女是什麼?冰霜和欲望的結合」(莎士比亞「羅蜜歐與茱麗葉」);「有一天,當我們年輕時, ...我們曾經哭過、也曾經笑過」(電影「翠堤春曉」)。

接著我們會對情人(甜心)「輕聲説愛」(電影「教父」),但是「沒有苦的甜味是不會甜的」(電影「香草天空」),而且「愛雖磨人,卻永不走味,比蜜還甜,比膽還苦,邱比特牽著我們的鼻子走」(莎士比亞「羅蜜歐與茱麗葉」),因此王爾德説:「人生就是蠢事接踵而來,愛情則是兩個蠢東西追來追去」。

接著我們只能回憶年輕時的自己:「我記得那段時光,幸福環繞在我身邊」(歌劇「貓」),但是回憶的味道卻是甜中帶苦:「回憶,照亮了我內心的角落,...回憶也許是美麗的,但是我們也選擇了忘記痛苦的部分」(電影「往日情懷」)。

這就是男孩與女孩的一生:愛過、哭過、笑過。

「水腫」與「脫水」

名字只是稱呼事物的一個名稱,因此我們應該要了解事物的本質,因為有時候名字的意思與本質並不一樣,例如「北港」的位置在台灣南部,「南港」的位置在北部,「東港」的位置在西部等。

臨床上水腫病人的體重會增加、身體(尤其是受重力影響的下半身)會有可凹陷性的浮腫、內頸靜脈壓可能上升、尿量可能下降、可能併發高血壓、呼吸困難、肺水腫、心包膜積水、肋膜積水、腹水等。

「水腫」字面上的意思是身體的水太多, 但是單純的水太多並不會造成水腫(因為大部分的水會跑到佔身體總水量三分之二的細胞內液),卻會造成低血鈉,例如有名的抗利尿激素不適當分泌症候群(SIADH)。事實上水腫代表細胞外液量(意即身體鈉總量)增加,因此治療是限鹽,而不是限水(只有低血鈉的病人才需要限水)。

臨床上脫水病人的體重會下降、血壓(臥姿或站姿)可能下降、起立性頭暈、心率上升、尿量可能下降、皮膚張力下降,可能併發意識障礙。「絲絲有兩種」,脫水卻有三種:等張性(血鈉正常)、低張性(低血鈉)、高張性(高血鈉)。

「脫水」字面上的意思是身體的水太少, 但是單純的水太少(例如尿崩症)並不容易造成脫水,因為併發的高血鈉會造成病人口渴而喝水(喝水能避免高血鈉),只有在鹽與水同時減少時才比較會造成脫水,因此等張性與低張性脫水的治療都是生理食鹽水,只有高張性脫水(最少見)的病人在使用生理食鹽水治療使血壓恢復正常以後才能使用低張食鹽水。

「水腫」應該改名叫「鹽水腫」,「脫水」應該改名叫「脫鹽水」(請台南鹽水的鄉親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