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當內科住院醫師時,有時候會遇見急性冠心症(ACS:UA/NSTEMI/STEMI)的病人,當時能做的事只有支持性治療:氧氣、靜脈輸液、控制血壓/血糖/心律不整、aspirin、nitrates 等。當時尚無能降膽固醇的 statins、靜脈輸注肝素、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PCI》等,而只有極少數的病人能接受冠狀動脈繞道手術(CABG),因此本症有很高的死亡率。
當時靜脈輸注肝素尚未用在 ACS,只有用在深靜脈血栓(DVT)、肺動脈栓塞(PTE)等的病人。使用肝素必須要測定 PTT 來監測治療效果,因此病人必須入院,同時要口服抗凝劑(維生素 K 抑制劑 VKA:coumadin),1-2 天後則全部改成 VKA(用 PT/INR 來監測抗凝固的效果)。
可以皮下注射的低分子量肝素(LMWH,分子量小於 8000 Da)在 90 年代上市,其藥效比較有可預測性,而且不需要測定 PTT、病人可以在門診治療,因此幾乎已經取代了傳統的肝素,但是禁忌症是末期腎病的病人。肝素或 LMWH 的副作用是流血、血小板減少(HIT)、過敏等。
新型口服抗凝劑(NOAC)在 2010 年上市,它不需要測定 PT/INR,而且造成主要出血(顱內出血及各部位出血《腹膜後、消化道、泌尿道、呼吸道》致血比容下降 ≥ 12%)的機率比 VKA 更低。現在它在 DVT、PTE 的治療上,幾乎已經完全取代肝素或是 LMWH 了,而在 af 的治療上則幾乎取代了 coumadin。其禁忌症是 eGFR < 30 mL/min/1.73 m²(除了 apixaban 能減量使用以外)。
因此現在肝素的適應症只剩下了血液透析和 ACS:ACS 中的 STEMI 應使用肝素並吃雙聯抗血小板藥物(DAPT),且於胸痛後 1-2 小時(最好是 1 小時)內進行 primary PCI(再灌注治療)。UA/NSTEMI 應使用肝素並吃 DAPT,然後再依據症狀及風險評分(TIMI 分數)決定是否要 early PCI(小於 24-48 小時)。急性期過去之後,臨床指引建議 DAPT 繼續使用一年,而雖然使用一年以上能預防主要心血管疾病,卻會增加主要出血。至於慢性口服抗凝劑在使用 DAPT 病人的角色是 coumadin 無效,NOAC (尤其是 rivaroxaban)有效,卻會增加主要出血。
最近有一篇統合分析發現 ACS 病人使用 DAPT(aspirin + clopidogrel)併用 PPI 能減少胃腸出血,卻會增加主要心血管疾病。至於 ACS 病人使用 NOAC 併用 PPI 是否會增加主要心血管疾病則仍未知。
希臘神話中的奧德賽打贏特洛伊戰爭後,他命令船員用蜂蠟封住耳朵,並把自己綁在船桅上。當要通過女海妖賽蓮(她們用天籟般的歌喉使水手失神而觸礁沉沒)的白骨島時,他被美麗的歌聲迷惑而哀求船員放了他,但是船員聽不見,於是他們安全通過了。接著女妖錫拉和卡力布狄斯盤據在墨西拿海峽的兩邊,奧德賽被迫必需要選擇其中ㄧ邊,最後他選擇了錫拉,在犧牲了六名船員後終於通過了。
在 ACS 的治療上,醫生的誘惑是併用 DAPT 和 NOAC 預防動脈和靜脈栓塞。奧德賽用繩子綁住了賽蓮的誘惑,而我們應該要用 HAS-BLED(高血壓、肝/腎功能異常、中風、流血、INR 不穩定、年紀 > 65 歲、藥物/喝酒)綁住過度使用 DAPT 和 NOAC 的誘惑。
在 ACS 的治療上,醫生的選擇有兩個:一個是進一步預防主要心血管疾病(DAPT 使用一年以上、DAPT + NOAC),但是要付出增加主要出血的代價;另一個是預防主要出血(併用 PPI),但是要付出增加主要心血管疾病的代價,這是一個困難的抉擇。
奧德賽選擇了錫拉,我們的選擇是「醫病共享決策(S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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